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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逸準備好證件穿著正式的黑色西裝下樓攔了一輛計程車,報了一串地址之後,卻還總忍不住每隔幾分鐘就看一下手錶。如果不是他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暴露了他的情緒,可能別人還以為他是趕時間去應酬呢。
過了一個紅綠燈,撥通了未婚妻孟雨蝶的手機,
「喂小蝶?我快到了,你證件準備好了嗎?」
手機那頭傳來肯定的回答,肖逸嘴角浮現出幸福的弧度,剛準備開口再說些什麼,突然周圍一暗,車頂傳來一道猛烈的撞擊聲,然後眼前一黑,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站在計程車旁,看到自己正血肉模糊的歪在面目全非的計程車後座上,而計程車上方還壓著一輛大貨車,貨物散落了一地,交通已經嚴重堵塞。他獃獃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想要伸手觸碰一下車裡的自己,可是他的雙手通過破碎的車窗輕而易舉的穿透了身體。
耳邊傳來警車由遠及近的聲音,警察拉起了警戒線,交警在一旁維持秩序,消防人員和救護人員也都迅速趕來救援。大貨車司機很快就被救了出來,但他和計程車司機過了半個小時才被從血泊中抬出來。不用醫護人員檢查宣告,將他們解救出來的消防人員已經沉重的搖了搖頭。他們兩個,已經沒救了……
肖逸再次試著觸碰離自己最近的那名消防人員,可是同樣的,還沒摸到他的衣服手就已經穿透了他的身體。怎麼會這樣?沒有人看得到他的存在,而地上還放著另一個自己……
「肖逸!肖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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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車禍過去已經三天,他的身體已經被火化,骨灰被埋在了墓地之下。孟雨蝶一家和肖家二老還有他的妹妹肖萌都來送他最後一程。肖家二老哭得死去活來,而孟雨蝶和肖萌也是哭得撕心裂肺,孟家二老在一旁也是紅了眼眶。肖逸神情悲戚的站在他們面前,可是他們看不到他;他想要為他們擦乾淚水,可是他又沒辦法觸摸到他們。看著最愛自己的四個人,在自己的墓碑前哭成了淚人,他的心情無比沉痛,但卻又無能為力。
兩年後
「嫂子,你回去吧!不要再來了。」
肖萌面有難色的將孟雨蝶攔在門外,無奈的看了一眼門內的雙親,嘆了口氣,乾脆連鞋子都沒換就關門出來了。
「嫂子,你很好,真的很好。可是你實在太好了,值得有更好的人去照顧你。我哥都去世兩年了,雖然你倆訂了婚,但是也沒領證,也算沒有耽誤你。我爸媽有我照顧著,你就放心吧!就不要麻煩你每個月過來看望了。」
肖萌故作輕鬆的解釋,但其實她比誰都捨不得孟雨蝶。可是她每個月都過來看望自己的父母,也時刻提醒著他們兒子已經去世的事實。雖然她很懂事,很孝順,但是感動暖心之後卻又是無盡的凄涼。她畢竟還沒有過門,也還年輕,應該有更好的生活,不該為了已經逝去的愛人而這樣浪費自己的青春。
「萌萌,我來看望爸媽不是應該的嗎?我這也算是……為你哥盡孝……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他做的事了。」
提到肖逸,孟雨蝶還是沒辦法控制自己悲傷的情緒。那麼溫暖的人,怎麼就突然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碑了呢?
「哎呀我就直說了吧!雖然我也很喜歡你來我們家,可是你一來,我們就想起我哥……特別是我爸媽,你說本來你們形影不離的兩個人,突然就只剩下你了,他們看見了,能不傷心嗎?而且,你又還沒跟我哥結婚,卻還照顧我爸媽兩年了,現在也該開始自己新的生活了。」
紅著眼眶說完這些,肖萌打開門進去又迅速將門關上了,孟雨蝶獃獃的站在門口,遲遲沒有挪動腳步。開始新的生活嗎?沒有了肖逸,新的生活又有什麼好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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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逸站在孟雨蝶身邊,本能的抬起手想要撫平她緊皺的眉頭,可是直到她眼圈越來越紅,淚水從眼眶慢慢滑落,他都沒能觸摸到心愛的她。
「忘了我吧!一定會有人比我更愛你……」
他在她耳邊呢喃,可是她都聽不到。剛開始接受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靈魂體的時候,他也曾自私的希望孟雨蝶能夠一直記得自己,但是看著她每次午夜夢回都淚濕枕巾,他又止不住心疼。在他走了的這兩年裡,她在人前表現的無比堅強,還會定期過來看望他的父母,可她越是這樣,他越是放心不下。他反倒希望她忘了自己,開始新的生活。
肖萌說出了他的心聲,但似乎孟雨蝶一時之間還是沒能接受。
不知過了多久,孟雨蝶終於挪動腳步,一步一步的往樓下走。肖逸慢慢跟了上去,她的腦海里一遍遍的閃過自己跟肖逸兩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他們是高中同學,考上的是同一所大學,大一那年他們才確定的關係。兩個人性格互補,她活潑開朗,他沉穩內斂,交往四年,幾乎沒有紅過臉。大學畢業雙方見了家長,長輩們都很滿意。工作大半年兩人穩定下來就訂了婚,看好了婚期,連請柬都寫好了。可是就在兩人準備去民政局領證的那天,在肖逸去她家接她的路上,一輛大貨車發生側翻,他乘的車剛好被壓在下面,他和司機兩人當場死亡……
晚上的時候,她又做噩夢了,肖逸坐在她床邊看著她就那麼在床上獃獃的坐到了天亮。第二天晚上一下班她就回來打開電腦寫著什麼,他湊上前看了一眼,是調職申請書。
她放棄總公司這麼好的環境申請被調到了鄰市的分公司,老闆批了下來,而她過去一呆就是三年。這三年的時光,她一門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業績可觀,得到了老闆的高度讚賞,於是又把她調回了總部,還給她升了職。
肖逸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儘管她看不到自己,但是她隱隱的也可以感受到有一種無形的陪伴在身邊,這種感覺,讓人心安。
這天孟雨蝶下班比較早,照常去公交站等公車的時候,接到家裡電話說要她周末一起去給姥姥過八十大壽,想著自己一走就是三年,趁此機會陪陪親人也是好的,於是很快就答應下來。
下班高峰期公車上很是擁擠,混雜著各種各樣的氣味,肖逸想到以前兩人擠公車的時候都會將她圈在懷裡,還承諾以後一定會買車來著。可自己現在只能在人群外看著她被人群淹沒,扶著扶手卻還左搖右晃。
車在下一站停車的時候,她一個趔趄還踩到人了。
「對不起對不起!」
她踩到的是身後一名穿著西裝的男子,可是估計她還沒看清人就回頭連聲道歉了。
「沒關係。」
那名男子溫暖一笑,聲音很有磁性。孟雨蝶這聲控,心裡一定在想著他唱歌應該會很好聽吧?
肖逸想到這,忍不住笑了。下一秒,他就看到孟雨蝶這小迷糊抬頭了。他倆猝不及防一個對視,那名男子有些愣神,可她卻不好意思的移開了目光。
公車繼續往前開,她小心的站好扶好卻還是不小心碰到了那名男子好多次,她不好意思的低著頭,他也低下頭看著她的發頂,換了個站姿,默默的將她圈在了自己前面,她發現后,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粉紅色。
五年了,或許他差不多也該離開了,肖逸心想。
公交車又一次到站了,肖逸跟在孟雨蝶身後和她一起下了車。他看到車裡的那名男子往她的身上看了一眼,而她也看了一眼重新發動的公車,不自覺的露出了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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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孟雨蝶去給外婆賀壽的時候,外婆的眼睛笑得只剩下了一條縫兒。她的兩個舅舅還有小阿姨都回來了,還有許久沒見的幾個表兄弟姐妹。有個比她還小兩歲的表妹在去年已經結婚了,現在肚子都四個月了。孟母看了一眼精神有些恍惚的女兒,心疼的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雨蝶啊,你告訴媽媽,以後,你打算怎麼過?」
其實一旁的肖逸也聽出來了,她媽媽是想問她有沒有打算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媽,未來的事,還是順其自然吧。您放心,我會過得很好的。」
她沉默了兩秒,像是想到了什麼,說著便揚起了嘴角。
從外婆家出來,她謊稱自己直接先回自己的出租屋,卻在和孟母分開後去了附近的一個小區。肖逸知道自己家就在這個小區里,她肯定還是放心不下,是要去他家看看。
果然,她找到那座樓房,徑直上了三樓。肖逸停頓了兩秒,有些猶豫。他既想看看自己的父母妹妹過得怎麼樣了,又害怕會看到他們憔悴的樣子。
孟雨蝶已經敲了好一會兒的門了,卻一直沒有人回應。肖逸內心掙扎了一番這會兒也上來了,輕而易舉的穿牆而過,卻看到裡面什麼人也沒有。屋子裡的陳設跟他走之前並無二樣,但桌子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灰塵,他們應該出門有幾天了。
「姑娘?哎,你是雨蝶吧?是來找肖家二老的?」
聽到門外的說話聲,肖逸很快又出來了。卻見說話的是樓上的劉大嬸,看她手上提著幾個袋子,應該是剛從外面回來。
「嗯,可是,好像沒人在家。」
她的情緒有些低落,劉大嬸見了便嘆了口氣,
「聽說他們家女兒結婚啦,嫁了個有錢人,一家人去旅行了。也不知道多久才會回來呢!」
肖萌結婚了?肖逸聽到這一消息便抑制不住笑出聲來,但他的快樂卻無從分享。孟雨蝶笑了笑眼角卻泛出淚花,劉大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惋惜的搖了搖頭便上樓去了。
出了小區之後,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馬路的時候也是慢半拍,只走了大半便閃過紅燈了。無良司機飛快的發動車子從她旁邊開過,肖逸嚇得魂都快沒了,身形一閃便來到驚魂未定的她身邊。
路上的車子川流不息,只有她還傻乎乎的站在大馬路上。一晃神,忽然而至的一道涼氣似乎要將她推走,而她也在一眨眼之間迅速的「跑」到了路邊。孟雨蝶愣了會兒神,會是他嗎?
「肖逸!」
她沖著周圍喊了一聲,沒有回應,只有路人像看神經病一樣的回頭看向她。
就站在她身後的肖逸有些心疼,說好要保護她一輩子的,可是現在卻連牽著她過馬路的機會都沒有了。
「嘿!」
突然的兩聲喇叭嚇了她一跳,回過頭,卻見她面前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一輛黑色跑車,而跑車裡的男子正在跟她搭訕。
「是你?」
肖逸聞聲望去,那人正是公車上被孟雨蝶踩了一腳的男子。
沒想到一個跟她擠公車的男人竟然擁有這麼漂亮的跑車,而且連人帶車還出現在這。
「你怎麼會在這?」
「你怎麼會在這?」
兩人異口同聲的出口,雨蝶沒忍住撲哧一笑。她本來就是活潑開朗的性格,只是壓抑太久了。
「我只是剛好路過。你呢?」
男子微笑著先回答,看向雨蝶等待著她的答案。
「我是來給我外婆過生日的,她家就在附近。」
笑過之後,她也做出了回答。兩人對視了一眼,一時無話。
「你家在哪?我送你吧!」
沒有問她的名字,他卻直接開口提議送她回家,連在一旁看「好戲」的肖逸也有些不敢相信。
「我都不知道你是誰,萬一你把我給賣了咋辦啊?」
半帶開玩笑的走到他的車前,男子被她逗樂了:
「我叫鄭軒,現在知道啦?」
「我叫孟雨蝶,你可以叫我雨蝶。」
她笑了笑,也不客氣,打開車門就上了車。報完自己小窩的地址,鄭軒看著她系好安全帶之後才重新上路……
「小蝶,再見。」
肖逸沒有跟上去,只是站在路邊目送著他們越走越遠,直到消失。
那之後肖逸還是會經常去找孟雨蝶,也碰上過好幾次她和鄭軒約會。他很陽光,風趣幽默,和自己是兩個極端。但他同樣的辦事細心,對她也很上心。他總有辦法哄她開心,她都學會耍小性子了,但同時她的笑容也回來了。
肖逸知道,其實自己一直都是雨蝶心中的一個結,但當她願意去接受另一個人的追求的時候,這個結就解了一半。她什麼時候可以平靜的把他們的過去說出來,那才是真正的放下。不過,似乎鄭軒的魅力真的比自己大好多,他某次試探性的一問,她就毫無隱瞞的都說出來了。
「我會一直陪著你,你不離,我不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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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愛情宣言比自己說的情話都還甜,她在心裡是不是也悄悄嫌棄過自己嘴笨呢?
肖逸苦澀的笑了笑,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越多,他就越感覺孤獨。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他愛她啊!
一直陪著她,不就是想要看著她慢慢從自己的陰影中走出來然後鼓起勇氣重新奔向別人的懷抱嗎?
孟雨蝶又一次夢到肖逸了,或者說是肖逸這一次刻意闖入了她的夢中。
「小蝶,我要走了。他很愛你,祝你們幸福。」
夢中的他跟以前不太一樣。他背著一雙潔白的翅膀,寵溺的摸著她的頭,不舍的目光中飽含深情。
道別之後,背上的翅膀撲棱了幾下,他很快就消失在了白雲里。
她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可是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為她拭淚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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