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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小姐去世了,全鎮的人幾乎都去送喪。她是我們鎮上所有男性仰慕的對象,儘管已經五十多歲了,卻依然保持著未出閣的大家閨秀的氣質。她躺在那裡,神態安詳,雖然頭髮已經灰白,卻被一絲不苟地盤成髮髻,儘管上了年紀卻仍然保持著良好的體形,穿著古舊卻乾淨的白色長衣。在她周圍,撒滿了潔白的百合花,這是她生前最喜歡的花。總的來說,她是我們這個偏僻小鎮的傳奇。

然而,年輕小夥子卻從來都沒有見過
百合小姐。因為,直到她去世,她已經閉門不出整整二十年了,就呆在她父親所留下的那棟別墅裡,所有的日常所需都由一個老態龍鍾的女僕給她採購。每天清晨時刻,那個女僕就挎著籃子從前門走出來,外出買點生活用品。就這樣,百合小姐度過了二十年的寂寞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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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百合小姐本來是有機會出嫁的,只是,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命運。二十多年前,百合小姐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大軍閥,征戰四方。只是形勢突然急轉直下,她的父親被屬下叛亂所殺,所有財產都被屬下瓜分殆盡。百合小姐躲在鄉下老家,總算躲過了那些軍人的追殺。從那時起,她就失去了穩定的經濟來源,父親所剩下的只有一棟氣派的別墅,其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了。

百合小姐那時候已經將近三十歲了,在那個年代已經算是老處女了。然而,因為自小在國外留學,一直以來接受的西式教育讓她與當地的氛圍格格不入。當地的男子雖然都對她的相貌與氣質感到仰慕,卻也因此望而卻步。她舉止談吐還保持著那份高雅,那時的她還經常外出遊玩,乘著馬車,穿著碎花裙子,帶著素雅的面紗。沒人知道她去什麼地方,只知道,她好像有時候會去城裡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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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們驚奇地發現,百合小姐回來時竟然帶回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身著西服,帶著西帽,看上去像個商人。百合小姐和那男人從此同進同出,歡聲笑語開始在那棟別墅里瀰漫開來。後來,我們終於打聽到了那個男人的情況。原來,他是一個建材商人,生意做得很大,偶然與百合小姐相遇之後,因為欽佩百合小姐父親的名望,便決定幫助百合小姐一把。他要把百合小姐的父親的屍體運回來安葬。

一個下雨的夜晚,男子運回了百合小姐父親的屍體。時間已經久了,屍體已經腐爛了,可是,百合小姐竟然不肯把父親下葬。她的語氣很堅決,她要讓父親陪伴在她身邊,永不分離。直到鎮上的幾個德高望重的老者出馬,再加上男子費力的勸說,最後,腐爛的屍體才得以安葬。那天,百合小姐一直凝視著父親的身體,下葬時,她一言未發。

我們本以為,那男子會和百合小姐在一起,他們看上去是那麼地般配。然而,眼前所見卻不盡然。那男子不久便離開了鎮上,沒有帶走我們的百合小姐。也許,男子只是出去辦點事,他終究會回來的吧,我們心想,心裡卻還是替百合小姐感到擔憂。

所幸的是,沒過多久,那個男子果然回來了,在一個昏暗的傍晚,他走進了百合小姐的家,很多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誰也不知道,那竟然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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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過後,我們就再也沒看見過那個男子了。他突然就消失了,我們知道,他或許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受了這樣大的打擊,百合小姐從此便閉門不出了,自此,便是整整二十年的時光。

這二十年裡,唯有一件事情,讓我們至今還印象深刻。那時候,正值盛夏,百合小姐的別墅里傳出了惡臭味。我們猜測也許是那個女僕打死了一隻老鼠或者蛇,然後棄之不顧了。附近的居民實在受不了了,但他們卻不敢直接和百合小姐說,因為他們覺得對一個出身高貴的女性是不能如此失禮的。

於是,在一個深夜,幾個人偷偷潛入了那棟別墅,給百合小姐家的院子里和地窖通風處都撒上了蘇打粉。做完一切后,他們逃出來,發現百合小姐打開了窗子在看著他們,他們落荒而逃。一周之後,那股惡臭終於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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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僕帶領我們走進了那棟別墅,整整二十年了,這棟房子再也沒有迎接過任何陌生人。見了百合小姐的遺體之後,我們深深地悼念這個已經成為傳奇的女人。然後,有人提出要參觀這棟別墅。

在別墅的第三層,向上連著一層小閣樓。閣樓的門緊緊鎖著,女僕說,只有百合小姐有閣樓的鑰匙。百合小姐一般一周去一次閣樓,她說,在閣樓里睡得格外踏實。好奇心驅使我們撬開了鎖,推門進去。

灰塵瀰漫中,我們看見了,那個男子躺在床上。他的姿勢是那麼安詳,二十年時間的宏大力量,已經把他作為商人特有的生命力和銳氣都消磨得一乾二淨。臉上的肉已經沒了,身體也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和床黏在了一起。他身上和身邊的枕頭上都積了一層清晰可見的灰塵。

後來我們發現,他身邊的枕頭上有人頭壓過的痕迹。在枕頭下,我們還發現了一朵已經枯萎得不成樣子的百合花。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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